（作者 张美程）数不清是多少个日夜了......我每天每天督促儿子学习，一有学不明白的地方就必须一直陪着，直到深夜。累吗？——当然累。怨吗？——只可恨我的丈夫没有科举的心思啊！嫁给蘧公孙，本想着他能完成我所不能完成的考取功名的心愿，哪儿知他本人根本没有想法！父亲误了我的终身——只能把我的心里寄托在我的儿子身上了。“对，是这样。背吧。”我耐下心，拍拍儿子的头，让他保持清醒继续熟读古经文。油灯换了灯芯，灯影在墙上晃动着，映照着我们俩的身影。孩子尚小，我稍稍挪动就可以把他的身影完全盖住。

弦月东落，床头树影西边移，院中蝈蝈的鸣声醇美响亮。我看着墙上的阴影，恍惚间，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

我坐在窗边，伴着大自然的亲近，津津有味钻研着古经文。时而惊呼时而乐笑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书上。没有第二个人会进来打扰我，我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天，怡然自得，乐在其中。我是最赞同“书中自有千钟粟”“书中自有黄金屋”这些话语的，每当我和父亲交谈品读结果时更是如此。画面的小女孩渐渐长大，身形、年龄、心智都在变大，唯一不变的是女孩每天读完书去找父亲讨论书中的精华时，父亲每次都会叹口气说：“如果是个男娃，你一定会早早地就考取了功名。”这些知识和记忆深深扎在女孩的脑海里。

我晃了晃脑袋，想集中注意力来辅导儿子的功课。然而我又来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我看见我自己坐在了科举考试的考场上。眨眨眼睛，再看，是一张科举试卷。我看着上面的题目，竟觉得如此亲切！我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的笔，提笔一气呵成，对答案胸有成竹。感受到举子们紧张肃穆地战斗，如同衔枚疾走的士兵，只听见笔在纸上沙沙作响，仿佛是春蚕嚼食桑叶的声音。我在家中模拟了无数次的场景，在这一刻貌似触摸到了真实......做着做着就忽觉得热泪盈眶，啪嗒啪嗒砸在试卷上，模糊了墨迹。为什么呢？只因为我是女子我就应当待在闺室，学习女红等待出嫁，然后又相夫教子吗？凭什么呢？我为什么不能做那独当一面的女将军妇好？我为什么不能发挥自身的素养做能出文章的才女？我有太多的为什么，在和父亲讨论的时候并没有解决。我赶忙又擦拭滚烫的泪。

我知道这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梦，可我愿意沉醉其中。甘心吗？我不甘心。如果我是一名男子，我会毫无犹豫地奔向我想得到的东西，无论功名。我会勇敢追求我想要的爱情，无论门当户对。我本就不受任何人的摆布，只要我是男子。我当该想现在如此，执笔书写自己的人生的。

眼泪还是模糊了梦境里的不真实，再用手背擦干净，灯影还在晃动着。儿子在我的疏忽下，已经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。我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想起了今天早上蘧公孙与我说的“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”。我知道现状，可无法改变，巨大的无力感将我包围。我知道，过于清醒也不是一件好事，生活中还是装糊涂会过得轻松很多。呵，女性最美的模样当是打理家务，相夫教子。

嘉兴八年十月初一。

编辑：吴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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