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作者 殷思源)我们总是忙忙碌碌地生活。有时顺着时光漂流，偶尔逆着人潮而上。但偶尔有风起，落叶窸窣，吹来寻常巷陌里的人间烟火，让我拐着弯都能想起一些味道，诚实地咽下不自觉的口水。

江湖路远，风景皆胜绝，可我也太“馋”家里那一口大大的柴灶，还有炉火上咕嘟、咕嘟煨着的一碗汤了。可随时回家对于身在异乡读书的我，实在是一件难事。于是我轻快地告别了枯燥的生活，脚步一扭拐进了人声鼎沸的菜市场。

菜市场是个神奇的地方。

有人认为它又脏又闹，地上总会有混着泥泞的腐烂菜叶。这些菜叶来历不明，有些是一早摊主在拾掇摆放的时候随手一丢，也有些来自于精明老道的大爷大妈。以最常见的白菜为例，大白菜顶部的菜叶团成一团，但前来挑选的阿姨总能一眼就看出来哪一片不太新鲜，然后找到那片菜叶的底部，用手指一个巧劲撬开，就能让它与大部队分离。这样的干净利落，像极了她们待会儿和摊主砍价，那股说一不二的劲头。

掰下的菜叶耷拉着脑袋，就像被砍价且毫无还手之力的丧气摊主，而剩下那株水灵灵的白菜神清气爽，一如砍价成功的英雄凯旋。

就我的认识而言，南方买菜是恨不得按片买的。我作为一个地道的南方人，从小对菜的重量单位一直是：一撮韭菜，三五把青菜，一节冬瓜，半个南瓜，几两排骨半斤肉……葱姜蒜是不可能多买的，毕竟做一次饭用不了多少，但又不可能不买。所以往往都是在买完所有菜之后，环顾一圈，确认没有别的东西要买了，就可以开始一边说着：“老板算下一起多少钱。”然后一边目光锁定待在角落上的葱姜蒜，用最自然最熟练的语气看似随口一提，“顺便有没有葱姜蒜，给我拿一点吧。”

讨价还价更是菜市场中的精妙学问：砍价那方要看起来闲庭信步丝毫不露怯，被砍价那一方要视自己的小摊如珍宝。不仅要表示“已经很便宜了，是送你一个人情，要常来买”，也要说明自己的菜品质量绝佳。

如此你来我往两个回合，阿姨拎着满满当当的塑料袋乘胜而归，摊主清点花花绿绿的钞票几张感慨“生意不易”，一场“酣畅淋漓”的讨价还价便结束了。

生禽肉蛋那一片区域遥遥飘来叫人退避三尺的腥气，跟着家长来的小姑娘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往那边走，毕竟今天妈妈要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红烧鳊鱼。卖鱼的小贩用大大的红色脚盆装着一盆又一盆的鱼，供氧的机器在嘈杂的菜市场中威风不减，咕咚咕咚吵得她想捂住耳朵，但手已经忙着在捏住鼻子了。

不远处，人高马大的肉贩拿着锋利的屠刀，手起刀落，一斤二两五花肉，分毫不差；白发苍苍的水果摊老奶奶用不惯新式的计算器，心中早有一把算盘，三斤苹果两斤柿子，一共十八块二毛五，算你十八再给你塞几个又甜又脆的枣子。

菜市场依旧人声鼎沸，牵着小朋友的家人还是要留心脚下不要让他们乱跑摔跤；经验丰富的婆婆们在这里日复一日精进自己的砍价技巧，盘算着全场的琳琅满目可以为家人操持出一桌怎样的丰盛；也有初入茅庐的厨房菜鸟们，小声讨论着如何才能避免做出黑暗料理。

转了一圈，走出菜市场的时候外面晚霞漫天。雏鸟归巢时，那种温柔总是令人惦念。

明天我还会继续漂泊。那今天呢？我要去找一家小摊，吃一碗妈妈和我都爱吃的炒粉。

编辑：曾子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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